唯有一点,天道对于生就孤命之人尚有半分愧疚,化为眷顾以补偿,才使得白黎纵然做过那些天怒人怨之事,仍旧能飞升成仙。
福兮祸兮,其中滋味,怕只有白黎才能体会。
而遥遥望着几乎淹没在彼岸花花瓣中的墨色人影,仿佛血海之中一滴浓墨,凝黑得分外耀眼。
他勒令她不许出现在别院,却没说不许出现在地府,也没说……不许出现在他面前。
他最好能理解,她是事出有因才来找他,事关地府人间会不会迎来浩劫,就算两人已经恩断义绝,那总也该……讲道理吧。
地府中没人能昏过去,但她有在地府睡着的先例,可白黎就在他自己的黄泉路上一睡三年,问这世间谁能找得到他?
外面已经纷乱成一团,他却躲在这里一动也不动,恐怕直到地府与人间的制衡土崩瓦解,一切打碎了重头再来,也没人能找到他。
陌浅缓缓踱步,踩着地上厚厚的花瓣沙沙作响,空寂无人没有一丝风声,那声音响在耳边显得分外荒凉。
眼前一幕极其诡异的熟悉,白黎侧躺在一片血红花海之中,微微蜷曲着身体。
他一手捂在胸前,双目紧闭,蹙起的眉宇仿佛已经凝固了。
如果不是头顶的天位还亮着,如果不是尚能察觉到他轻浅的呼吸,陌浅还以为……
然而,他应该也不是伤重,身上的气韵是淡了些,但远不是曾经在木屋中伤重的那样。
陌浅站在白黎身旁,居高临下这么静静看着,几乎看了有大半个时辰过去,才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缓缓蹲下来,唤了声,“白黎?”
可白黎仍旧一动也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这倒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她已经在这站了个把时辰,如果唤一声他就愿意醒的话,也早就该醒了。
想装睡的人没人能唤醒,可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陌浅静静看着白黎,忽然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慨,曾经从未敢想,她终有一天不用再如仰望神佛一般仰头望着白黎,再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怕他怕得要死。
不知是白黎变了太多,也不知是她变了太多,如今两人已经素无瓜葛自此陌路,可看着他,她心底却没由来的生出一些很荒唐的念头。
荒唐到……足矣把曾经的自己吓死。
“白黎?”陌浅又唤了一声,索性直接道:“地府中所有人都在找你,你若执意不肯起身,我可以当从未见过你。”
白黎仍旧没有反应,那仿佛熟睡般浅长的呼吸未曾有波动,陌浅怀疑他究竟能不能听到她说话。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白黎……真的出事了?
陌浅慢慢伸出手,几乎不报什么希望的试探,手指却真的覆上了白黎的喉咙。
冰凉的一片,仿佛一块寒玉般,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比五年前更加阴寒得彻底。
若非掌心中还能探得脉搏隐隐跳动,陌浅还真以为,他是死而入地府,做了地府的昼神。
他是当真睡着了不省人事,还是真的……无法防备她这样贸然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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