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赈灾钱粮险些被掠走,赵昇犯了如此大的纰漏,远在京城皇宫的赵启大发雷霆,不过丞相谢识琅的一封信,令皇帝转怒为喜。
当即下旨,放出了赵玥,几番嘉奖。
朝臣们本身对官家的一怒一喜有些不知所以,后事情传扬开了,才明白是赵玥担心兄长护送赈灾钱粮生变故,悄然让下官张透一直跟随队伍。
虽说五皇子的行为未曾知会圣意,但此举救下了南边百姓,当下对这位五皇子的赞誉颇丰。
而反观做错了事的三皇子赵昇,本以为赵启会行惩处,但三皇子当即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存蓄都充了公,交做赈灾粮款。
传闻他还脱衣负荆,不顾身上受的重伤,朝京城的方向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赵启这才免了惩处他的心思,去送赈灾钱粮的差事仍是由赵昇来承担,不过吏部侍郎张透也随行进来,担任副使的职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启这是在抬赵玥。
赈灾钱粮找到了,谢识琅也不必跟随南下,顺着赵启的意思正好在当地审查完民情,再处理完在鄂州剩下的差事,帮助交接便可以返程。
这日鄂州知府陪同谢识琅审查民情,一边在当地最热闹的市场游走。
知府在任上快二十年了,已经熬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升官无望,但好在性子乐呵,野心也不重,就想着打理好鄂州的一应要务。
故而鄂州虽然比不得京城繁荣,但民淳俗厚,百姓们都热心快肠,虽然不知道谢识琅是什么身份,也并不畏惧知府陪同他在侧,纷纷都送上些新鲜的吃食或果子招呼他。
走到一家成衣铺前,老知府正兴致冲冲给谢识琅介绍,这是城中手艺最好的成衣铺子。
谢识琅顺着老知府的指引看了过去,店内生意确实不错,老板娘刚歇下手脚,就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对老知府显然是很熟稔了,主动打招呼。
“大人,今日有没有看中的衣裳,给你家夫人挑两件回去,保准她高兴。”
老知府在鄂州是出了名的疼夫人,也是因为常在这家店给自家夫人买衣裳,才同老板娘熟稔起来。
眼下当着谢识琅的面被调侃,老知府都没忍住红了脸,咳了两声,看向谢识琅,“丞相,听闻您和夫人刚成婚没多久,不若趁这次出来给她带几件衣裳回去?”
谢识琅闻言眉心动了动,径直看向店中央挂着的一件大红薄水烟金丝线绣牡丹织锦裙,裙摆以碧纱勾成如意云纹,瞧上去娇艳欲滴。
谢希暮肌肤生得白皙细腻,但她鲜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多为碧色或是白色。
大婚之日倒是穿了回正红。
谢识琅难免想起大婚之时,美人一袭火红嫁衣尽态极妍的模样,撩拨得人心尖发痒。
“大人,您方才看的那件,最近可多年轻姑娘爱穿。”
老板娘察觉谢识琅的目光,转身将那件红衣裳从架子上拿出来,向男子介绍时还有些骄傲:“玄光娘子当时经过鄂州时,在我店中买下过一件这衣裳,
不少姑娘现在都想买这一件,供不应求。”
谢识琅蹙眉,显然没听说过玄光娘子的名号。
一旁的老知府却惊讶,“玄光娘子?她竟然还在你这儿买了衣裳,
难怪你今日店里的客人比平常多一些,想来过不了多久,连京城都要求这件衣裳了。”
见谢识琅不明所以,老知府又跟他解释:“那玄光娘子在闺中女子的圈子里很是闻名,
相貌生得极其美艳,更为人称叹的是她的穿衣打扮,现在年轻姑娘们都学着她穿衣裳呢。”
谢识琅倒是不觉得世上有哪个女子比他家小姑娘还要美貌,不过还是多看了那衣裳几眼。
谢希暮年纪小,想来也是知道那什么娘子的,不过她对这种艳色服饰穿得较少,若是给她买回去,她会喜欢吗?
“我家夫人……”
老知府听谢识琅开口,连忙侧耳去听,年轻男子缓声,声音也很轻问:“她年纪小,不知道会不会喜欢穿这衣裳。”
“在我们这儿买这衣裳的都是小姑娘。”
老板娘见男子年轻,脸皮也薄,于是笑呵呵道:“郎君若是买了,你家小娘子肯定会高兴的,
况且这衣裳如今在京城可还没人卖,过一阵子被玄光娘子带火起来,可就更难买了。”
谢识琅根本没听见老板娘后半句话,只听说谢希暮会高兴,唇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老知府也没想到,谢相瞧着冷清冷性,竟然如此疼爱自家夫人,想来优秀的人都是这样疼爱媳妇儿。
……
立夏时节,京城暑气越发浓厚,天气越燥热,人心越浮躁,姑娘们的春装已经换成了单薄清凉的夏衣。
先前一品居闹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解家虽然出面道歉,但仍不能消除客人们心里的芥蒂,生怕买了一品居衣裳后,出现解家人长的那种恶疮。
一品居近来的生意直线下滑,反而先前输了一品居好几个头的成衣铺风生水起,竟然反超了一品居的生意。
老钟在家养伤了快七八天,勉强能走路了后,便一瘸一拐去一品居查看情况,只是去一回心里就要凉一回。
若是生意再这么下去,只怕东家都会对他心寒。
故而找了个时日,重新去江南小院递了牌子。
这次来领他入院子的换了个姑娘,瞧着也是同上回晓真姑娘一样的服饰,老钟细心问过后,得知那婢女名唤阿顺。
“钟先生稍等片刻,我先进去知会夫人一声。”
老钟连忙点头说好,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思考待会儿要如何同东家道歉认错。
阿顺推门入屋时,瞧谢希暮正在拆谢识琅从鄂州寄来的家书,晓真也凑在一边瞧着。
只瞧信纸款款打开,却没有晓真想象中的甜言蜜语,总共就两行字,瞧着跟写流水账似的,根本不用心。
谢希暮视线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唇角不自觉上牵。
信上写。
吾妻亲启,近来鄂州多雷雨,不及汴京明媚;云愁雾惨,不及汴京水秀山明;只身处异乡,不及汴京有。
“……”
晓真扫过信纸,直嘀咕:“家主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是记录在鄂州的心情吗?也不跟夫人您说说体己话,真是无趣。”
阿顺也跟着瞧了眼,虽然没看懂,但下意识护主,“家主这人脸皮薄,
虽然没写明对夫人的思念,但既然写来了信,不就证明他心里惦记夫人吗?”
谢希暮闻言,唇角笑意更深,“写明了。”
晓真一愣,然后接过信纸又翻了个面,还以为自己是哪里看漏了,“这反面也没有啊。”
谢希暮莞尔,食指轻点谢识琅最后一句话。
只身处异乡,不及汴京有。
有字后头应该还有两个字——
夫人。
“他想我了。”
谢希暮眉眼弯了起来,漾起一片柔意,令晓真二人都被女子眸底闪过的动人情思为之一愣。
晓真虽然不明所以,但猜测这大抵是夫人和家主之间独有的默契,于是又问:“夫人要不要写一封回信?”
谢希暮抿唇,眸底稍动,倒不像谢识琅落笔时那般斟酌,简简单单八个字,行文之大胆,吓得晓真和阿顺都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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