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公元204年)。
这一年的正月,张明注定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了,因为此时他和西征大军仍在江州城外。
不过虽然不能回家过年,但军营中过年的氛围却一点不少。
虽然不能饮酒,但肉食管够,从襄阳运来的物资,几乎堆满了一整个营帐。
除此之外,还有江州城中,严颜特地命人送来的腊肉。
而刘备也是不管旁人劝阻,和张明一道,两人率先食用,并且回赠了三才酒给严颜。
再加上之前双方就互有交集,倒是颇似后世的陆羊之交。
(陆羊之交:晋将羊祜和吴将陆抗,在荆州对峙期间,羊祜每次作战前,都会和陆抗商议时间,从不偷袭。
除此之外,羊祜军入吴地割麦充作军粮,还会以等价的绢兑换。
有一次陆抗生病,羊祜命人送药,周围人担心羊祜下毒,陆抗却并不怀疑,服药后痊愈。)
然而欢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正月初五,成都有使者抵达江州。
府衙外,严颜一脸难色。
刘璋的旨意很清楚,竟然是让他出城和刘备野战。
唯一庆幸的是,并非让他无脑出城,而是说的伺机而动,但却又要求他尽快。
“这……”
严颜眉头紧锁,不解道:“这当真是陛下的旨意?”
某一刻,严颜甚至怀疑,就算刘璋昏聩,难道连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也全都是些白痴吗?
怎么会下达这么愚蠢的旨意呢?
他很想高呼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在他很懂的给了前来传旨的内宦些银钱后,才从对方口中得知。
如果他敢抗命,那么就会被押解回成都问罪。
除非……
严颜没有敢细想。
他一向自诩忠义,若因此就选择投降,他很难过得了心里那一关。
可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押回成都,同样也不是他愿意的事情。
正在他为难之际,孟达急匆匆赶来。
“将军,大喜!”
严颜一愣,不解问道:“子度慢来,何喜之有?”
看着一脸激动,边跑边喘着粗气的孟达,严颜连忙快步上前,主动迎了两步。
孟达拄着膝盖,猛喘了几口气。
稍微顺了些后,这才激动道:“将军可还记得,之前给城外汉军送吃食时,曾派出去不少斥候。”
严颜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因为最早就是从送还汉军尸首的时候开始的,之后每一次往汉军营地送东西,都会派一波斥候。
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找到对方囤粮之地,然后想办法一把火给烧掉。
说起来,这还是孟达给他的计策。
难道说?
严颜眼眸一亮,连忙问道:“可是派出去的斥候有消息了?”
孟达连连点头,“老将军英明,的确有消息了。”
“老将军猜汉军将粮草放在何处?难怪之前一直都没有探查到,实在是太阴险了!”
严颜急忙又问:“快说,在哪?”
孟达难掩喜色,道:“竟然在江上的战船内!”
“还是因为这次汉军从襄阳又调来了大批物资,这才让咱们的斥候无意间发现的。”
“而且据斥候回报,如今正是过年,粮草的守备十分松弛,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严颜闻言,同样大喜。
此时再看向朝廷派来的宦官,便没有了之前的为难,欣然领受了刘璋的旨意。
只不过,他希望再多给他几天时间。
在一旁听到这一切的宦官自然没有意见,倒不是因为他懂得军事,而是因为他刚刚才收了严颜的好处。
区区几日时间,他还是能说得算的。
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城内城外联系愈发紧密。
如果不是旗帜不同,双方士兵甚至有些恍惚,战争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夜幕低垂,天上的星辰朦胧又遥远,江面如同浓墨一般。
隐约地,有三道人影,沿着岸边摸索着,快速向汉军的战船逼近。
行动之前,三人已经反复确认过,这战船上存放着的,就是汉军的粮草,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将这些粮草全部焚毁。
双方长期的停战,以及过年的喜悦,让附近的守备愈发松弛。
而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三人轻手轻脚,从提前侦查好的路线,如猫儿般轻巧,在没有惊动卫兵的情况下,悄然而至。
不畏江水的寒冷刺骨,三人迅速突入水中,分别朝各自目标游去。
夜色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悄无声息地爬上战船,迅速地点燃了堆积成山的草料和粮食。
不一会儿,火势迅速蔓延,并在冬天干燥的风中,愈演愈烈。
一团团烈火在江面上突兀地燃烧起来,映射出那些斥候分明的身影,和他们脸上浓浓的喜悦。
不远处,其他汉军的战船上响起了慌乱的喊声和敲锣打鼓,但是他们,已经准备功成身退了。
但是下一刻,三人脸上的喜悦便为之一凝。
因为在江州城的方向,赫然也燃起了熊熊烈焰,火势冲天,让远在江上的他们,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等他们回城之后,他们才得知。
原来,就在他们焚烧汉军粮草的同时,在江州城内,同样有汉军的细作,将城内囤粮的粮仓焚烧殆尽。
大火前,严颜面色阴沉到滴水。
孟达率军奋战在救火的第一线,然而这漫天大火,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刘备,张明!”
“好深的算计!!”
严颜咬牙切齿,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些明白。
原来他在算计人家的同时,自己也在被人家算计,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汉军的粮草,也全都被焚烧殆尽。
自己这边至少还有一城百姓,不至于一点吃的都没有,可城外的汉军,应该就只有退军一条路了。
“严老将军,陛下的旨意……”
就在这时,那宦官又在严颜身边提醒,让严颜十分纠结。
实际上,汉军缺粮必然退却,他完全没有必要出战。
可对眼前之人,他似乎也解释不通,正思考前,城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鼓声。
“将,将军!”
“汉军,汉军攻城了!!”
从城墙方向飞来一人,人未到便声先至。
严颜先是一愣,旋即大喜。
“传令,全军集结,准备随本将出城追击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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