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生确实以为自己能躲掉,他把沈冬月推下断崖之后,立即抄小路赶回家。
特地跟肖氏对好口风,让肖氏装病,他今天早早回来侍疾了。
等耿夫子被莫修谨带到冯文生家里的时候,冯文生正在熬药,惊讶道:
“夫子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进。”
耿夫了一甩衣袖道:“你这家门老夫才没脸踏!走,跟老夫见官去!”
肖氏披头散发地从床上爬起来喊道:“我儿干什么要去见官?
夫子,我一个寡妇,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他带走,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
冯文生忙上前扶她,满眼孝顺地道:“娘,您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好。”
“耿夫子,您也瞧见了,学生母亲病重,今天早上学生接到信之后,立即就请假回来照顾她。
您要带我去见官,学生不敢不从,只是为什么呀?学生并未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啊!”
耿夫子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还在狡辩!沈姑娘把你做的事都说了,你竟然敢推未婚妻落崖,谋害人命。”
此时冯家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耿夫子到底不好当众说出,沈冬月流产的事。
冯文生一听这话,轻叹一声道:“我明白了,娘,您休息,我跟夫子走一趟,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也是学生没把私事处理好,前后跟沈家两姐妹定亲,
她们为了学生争风吃醋,冬素姑娘素来做事大胆偏激,做出什么事冤枉学生也说不定。”
莫修谨这才听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想把推沈冬月下山的事,嫁祸到沈冬素头上。
也就是说,他下山的时候,是发现沈冬素和莫修谨上山寻人的,所以才生出一计。
利用冬月和冬素不和之事,将冬月之死嫁祸到冬素头上,一举除掉两个对他不利的女子。
当真狠毒!他为了能干干净净地娶县太爷的女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可惜他预估错了一点,沈冬月并没有死,并且冬素还救了她。
夫子也听出了奇怪之处,他口中所说的沈姑娘是沈冬月,并不是沈冬素。
正想说沈冬月并没有死,是她亲口指认冯文生推她下崖的。
却被莫修谨拦住:“夫子,这里人多口杂,不如先到亭长面前再说。”
冯文生丝毫没有担忧之色,还彬彬有礼地请邻居照顾一下母亲,又对肖氏道:
“母亲放心,儿去解释清楚就回来了。”
却没无人察觉之际,小声道:“母亲速去找王氏和朱氏,到亭长家闹事。
一口咬定沈冬月是死于沈冬素之手,让沈家大房赔命!待儿日后发达,会许以重谢。”
肖氏倒抓住一个重点,低声问:“你确定冬月死了?”
冯文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掉落断崖,她必死无疑!”
肖氏被他的眼神吓的心中一个激灵,冬月可是怀了他的骨肉啊!跟之前那个天煞冬素可不一样。
文生竟然也下得去手!但是想到儿子就要做县太爷的女婿,肖氏又打起精神来。
沈家女都命贱,耽误我儿好前程,死一个拖一个下大狱,也好!
莫修谨同样趁机送信,一是给沈林钟送信,让他速速赶到镇上的医馆,保护好冬素和冬月。
二是给沈冬素送信,将冯文生的计划说了,让她和沈冬月做好准备,给冯文生致命一击。
同时叮嘱去救沈冬月的几个同窗,先不要将沈冬月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冯文生,且看他要怎么狡辩。
莫修谨打的就是信息差,当冯文生在亭长、里长、夫子等人面前各种诡辩,把推沈冬月嫁祸到冬素,甚至还想把他也牵连进去。
结果冬素和沈冬月同时出现,当堂指证,且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冯文生一路担忧地问夫子等人:“是不是冬月出事了?她怎么了?我们准备下个月成亲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还请别瞒我。”
耿夫子得到莫修谨提醒,理也不理他,只道:“有什么话,到亭长面前再说。”
小镇上发生案子,都是先经亭长审过,再由亭长报到县里去。
很快到了亭长家,之前孙亭长直接把家里私宅用,廖亭长上任后,将前院打通,专门接待来上报事件的里长、村长和村民。
大多时候没事件可报,廖亭长也会煮茶请村民上门闲谈村务。亭长家一天到晚都热闹得很。
当耿夫子前来说有命案上报时,廖亭长先是一惊,小镇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命案了。
他才上任几天就出了命案!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将几人请到大厅,听到风声的百姓都围在院中听。
耿夫子简单介绍了一下案子:
“这是我长青书院学生冯文生,他今日将来书院寻他的未婚妻,沈家村沈冬月诱骗到后山,将其残忍地推落断崖,意图害命。”
廖亭长本就是沈家庄老里长升上来的,对沈家庄诸人皆认识,一听这话,气愤不已。
高喝冯文生道:“你是一个读书人,为何做出这等残忍无道之事?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冯文生急道:“学生冤枉啊!学生今日还未见过冬月,何来推她落崖一说!
学生早上收到信,母亲病重,就匆匆赶回家。
这么说来学生倒是记起一件事,冬月昨过今天会到学院找学生。
学生在离开学院的时候,看到冬月堂妹沈冬素匆匆赶往后山。
亭长知道的,学生早几年和沈冬素定亲,后因她命中带煞,学生怕克到母亲,被迫无奈与之退亲。
可退亲后,沈冬素不时纠缠学生,还恨上了冬月,两人曾当众打架不止一次。
会不会是沈冬素见冬月落单,趁机将她推落悬崖?不如亭长将沈冬素招来对质。”
莫修谨眉峰一挑,他竟然没把自己也攀扯进去,为什么?
是了,他想等冬素来对质,若对质出了与他不利的局面,他再将自己也上后山的事说出来。
如此,自己就成了冬素的帮手。
亭长才说让人去找沈冬素上堂,就听外院传来冬素的声音:“民女见过亭长大人。”
同时响起的还有肖氏和朱氏的哭闹声:“天煞女!赔我儿命来!我可怜的冬月啊!
亭长大人,你要替我女儿做主啊!她竟然被这个狠毒的天煞女推下悬崖,活活摔死!
沈冬素,你这个天煞扫把星,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同时披头散发的肖氏也冲了出来,高喊道:“亭长,我儿冤枉啊!他和冬月两情相悦,怎么会害冬月?
都是沈冬素,是她缠着我儿不放,是她嫉妒冬月,才害死冬月的。”
耿夫子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若非他们亲眼见到沈冬月被沈冬素救起,若非亲耳听到沈冬月说了真相。
单看这场面,亲奶奶和亲婶子的指证,冯文生道貌岸然的诬陷,沈冬素还真是有口难辩。
同时被沈林钟搀扶着,蒙着脸的沈冬月混在人群中,一样不甘置信地道:
“他怎么能这样冤枉冬素?
我奶奶和我娘,为什么听信肖氏的话?连我的尸首都没看到,就信了冬素杀人?”
沈林钟满眼心疼地道:“因为冬素一直以来承受的就是这样的诬陷,她被多少人喊过天煞扫把星?
辩解有用吗?”
这话让沈冬月羞愧难当,因为她以为也总喊沈冬素天煞扫把星。
“至于你娘和你奶奶,一向都是唯利是图,有肖氏的承诺,再趁此机会跟我家讹一笔钱。
你觉得她们会真心替你报仇吗?”
这话让沈冬月无声哭了起来,短短半日,将她十七年的认知全部推翻。未婚夫心狠手辣,母亲只想谋利。
身陷绝境时,救她的人反而是与她一直不对付的堂妹。
她哭道:“如果我真死了,后果就是这样对吗?”
“对,就算冬素洗清嫌疑,因为没有语据,冯文生也不会受到多重的惩罚。
你娘和你奶奶会从我家讹一笔银子,冬素一辈子背上杀姐的罪名,名声更差。
冯文生会顺利参加春考,如果考中,他会如愿娶县太爷的女儿。过了几年,这件事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你和你的孩子之死,完全影响不到冯文生,连他的一个污点都算不上。”
沈林钟并没夸张,这个年代律法对读书人的宽容,是普通百姓体会不到的。道德对男人的宽容,更是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沈林钟并非是吓唬沈冬月,他说的是实情,同时也在担心,冯文生这么会花言巧语。
万一再哄得沈冬月不告他了,那冬素不是平白被诬陷?所以他掰碎了说明了,让沈冬月认清现实。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男人打她伤害她的时候,她哭着喊着要分开,待亲人上门撑腰。
男人却是一哄,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的鬼话一骗,以后会改,她又心甘情愿地和好,还把劝分的亲人当仇人。
以前的沈冬月就是这样的人,亲疏不分。而现在,目睹了情人的狠毒,亲人贪财。
她才惊觉,这世上谁也靠不住,唯有自己坚强起来,才能为自己讨为公道。
这时沈冬素入大厅,听亭长问她:“你今天有没有见过沈冬月?有没有加害于她?”
沈冬素不答,反而问冯文生:“那天我去找你,求你帮忙别让我娘把我卖给傻子。
你恼羞成怒,把我推到河里,想把我淹死。
幸好我被兄长救起,直到今日,我也没找到机会问你,冯文生,你为何如此心狠?非杀了我不可?”
外面的沈林钟听了这话,才知那段时间冬素一直问他,落水之时可有异样?原来是冯文生推她落水的。
沈林钟恨不得冲进来将冯文生打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冯文生脸色大变,急道:“你休得胡说八道!我几时要杀你了?
亭长你看,此女满嘴瞎话,她杀了亲堂姐,还要在这里诬陷我!”
沈冬素长眉轻挑:“你不承认也没事,我确实也没证据证明是你推得我。”
冯文生目露喜色:“那你还敢当众撒谎?我知道你为什么杀冬月,不就是以为她死了,我会娶你吗?
沈冬素我告诉你,你这样心狠手辣,满嘴谎言的女人,我才不会娶你呢!
亭长大人请为学生做主,学生名声绝不能被这女子玷污。”
沈冬素冷笑道:“你只说看到我上后山,既没见过沈冬月,又没见过我动手,为何一口咬定沈冬月死在我手里?
可我听沈冬月说,是你推她落地崖,是你变心想娶县太爷的女儿,她不同意退婚,你才下的杀手。”
冯文生脸色大变,但长青学院的学子都议论起来,都说那天县太爷请客,确实单独见了冯文生。
冯文生一听这话,生怕此事传到县太爷耳中,不会考虑他成为女婿。
忙道:“你少胡说八道!沈冬月已经死了,你怎么跟她说话?难道你还能跟死人说话不成?
难道你真会巫术?”
冯文生故意装作害怕,连连退了几步。
沈冬素翻个白眼,巫术案已经让孙亭长和李大夫被发配边疆,廖亭长上位,你现在提此案,难道想替两人分平叛不成?
她冷笑道:“我当然没有本事跟死人说话!因为沈冬月根本没有死,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口咬定沈冬月死了。”
耿夫子上前道:“确实如此,我等找上门时并没说沈姑娘是否安好,而冯文生就一口咬定,沈姑娘死了,凶手是沈二姑娘。”
廖亭长懵了:“沈冬月没死,那你们是告冯文生……”
沈冬月被沈林钟扶着进入大厅,一拉脸上的丝巾,脸色雪白地跪下:
“是民女告冯文生意图谋杀民女。”
冯文生再一次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连连后退道:“不可能,你,你怎么还活着?”那么高的断崖,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王金花和朱氏冲进来,将她上下看遍,大哭道:“我儿还活着!肖氏,你为什么说我儿死了?”
王金花突然想到一点,当堂喊道:“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沈冬素恨不得上前捂住王金花的嘴,没见过这么拖女儿后腿的娘!蒋氏跟她比,都算优秀母亲了。
当众说出女儿未婚先孕之事,这让沈冬月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沈冬月却不觉得有什么,她现在一心想替孩子报仇,想送冯文生下大狱。
哪怕被千夫所指,被骂水性杨花,一辈子嫁不出去,她也认了!
她再次磕头道:“没错,小女和冯文生定亲之后,就有了他的孩子。
而他却想退亲娶县太爷的女儿,小女不愿意,他才痛下杀手!
可怜的我孩子,就这么被亲生父亲,害死了!”
孙亭长大怒:“冯文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文生仍在诡辩:“不是这样的!是,是她两姐妹联手要害我前程!
亭长大人,我没推沈冬月,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怀孕的,她水性杨花,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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