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丰都城外的树林中聚集了一群人。
为首的乃是四位城主,分别是昊石、瑞启、田寸、公羊,随行的乃是于野、朵彩、赤离等各城的十六位头领。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众人分头离开了丰都城,于城外集结待命。人数到齐之后,在昊石吩咐之下,各自施展神通,一路往东飞去。
昊石,丰都城的城主,淳于妖王的亲信,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却神态威严、不苟言笑,即使发号施令也是言简意赅而不容置疑。
此行的重任,毁去见月城的降魔大阵,为七年前死难的妖修同道报仇,虽然有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却无非是妖魔之争的延续罢了。
而起程之后,于野也变得沉默寡言。
此番深入魔域再起战端,看似蓄谋已久,并且精心筹备,却有些不同寻常。
譬如,一个性情张扬,且妖冶妩媚的朵彩,又是妖修的身份,她如何潜入魔城而不被人察觉?
再一个,淳于妖王如何坚信能够找到阵法的阵眼?
还有赤离,他已自称懂得魔修,又得公羊的信赖,并且知道阵眼所在,他何不独揽功劳,反而一手促成他于野的魔城之行?
况且,那个家伙也并非知恩善报之人!
此外,众所周知,他于野与居右结仇,此去岂不是徒添凶险?
于野虽然满腹疑惑,却想不明白,唯有默默随行。而有了赤离的陪伴,朵彩也不再纠缠,他倒是落得几分清净……
数日后
。
众人尚在飞行,天地气机有所变化。
昊石举手示意,带头往下落去。
一片林间的空地上,来自妖域的二十人再次聚到一处。
“天地自有结界,此处便为妖域、魔域的交界之地。再去三日路程,即可抵达见月城。于野、朵彩、赤离设法潜入魔城,百里外的月鸣山为联络之地。眼下乃是六月末,最迟十月上旬,不管是否得手,或遭遇不测,前往魔域的赤羯山碰头。倘若意外失散,以千里传音符联络。各位,分头行事――”
昊石交代了相关事项,也不��嗦,抬手一挥,带着五位头领率先飞向魔域。瑞启、田寸、公羊稍作耽搁,也各自带人离去。
片刻之后,林间仅剩三人。
“于头领,动身吧――”
赤离举手示意,神态洒脱。
“咯咯,在魔城过上三个月,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朵彩也是精神焕发,满怀期待的样子。
于野却翻着双眼,撩起衣摆坐在草地上,懒懒说道:“难得这好山好水,何不趁机游玩一番!”
而这妖魔交界之地,何来好山好水?
赤离抬头张望,愕然道:“不入魔城,如何落脚。没有落脚之处,如何带着几位城主潜入地下灵脉?”
“哎呀,何必多此一举!”
于野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道:“你已知晓阵眼所在,届时告知几位城主便是,至于如何接近大阵,又如何毁去阵法,几位城主自有计较!”
“这……”
赤离瞠目无语。
朵彩的眼光一眨,腰肢一转坐在于野的身旁,道:“罢了,此去如何行事,全凭你于野决断,若有差池,与本姑娘无关!”
赤离恍然大悟,忙道:“于头领,我二人唯你是瞻,但有差遣,不敢不从!”
“听我的?”
于野微微一笑。
两位同伴连连点头。
于野眉梢一挑,气定神闲道:“既然听我的,便如此这般……”
……
七日后。
大道上走来三人。
一对青年男女,与一位老者。
男女均为山里人装扮,粗布衣衫,满面灰尘,背着行囊;随行的老者,五六十岁,胡须斑白,肩头也背着包裹,气喘吁吁的样子。
见月城已在眼前。
厚重的城墙,高大的城门,以及环抱的群山,与丰都城或黑风城相仿,却大小不同、气象迥异。
有几位魔修在盘查着来往的行人。
“来自何处?”
“望月岭人氏,城里讨个生活,各位大人行个方便!”
山里男子倒是能说会道,摸出一块银子塞入魔修的手里。他身旁的女子趁机搀扶着老者往前走去,嘴里说道:“爹爹赶路辛苦,脚下慢些!”老者连连点头,喘着粗气道:“咳咳,媳妇儿孝顺……”
“呸……”
女子暗啐一口,悄悄手上用力。而老者看似虚弱,手臂却坚硬如铁。
男子与魔修躬身致谢,陪着女子、老者走入城门,俨然是父慈子孝的一家三口人。
转瞬来到城里。
寻至一家吃食铺子,找
了桌子坐下,女子与老者端来肉汤,举止勤快而又贤惠。老者喝着热汤,看着街景,很是享受。
男子则与掌柜的套着近乎,声称山里日子艰难,便带着老父、婆娘来城里求个生路。掌柜的倒也热心,告知临街有家油铺转让,前店后院,便于营生,也宜于居住。老者听说了之后,催促男子盘下铺子,遂又急着办理交接,免不了一番忙碌。
当一家三口安顿下来,已是傍晚时分。
院子内外已清扫干净,并挂起了灯笼。而看着铺子里的坛坛罐罐,以及仅有的两间屋子,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老者却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怡然自得道:“媳妇儿,生火造饭……”
“我呸!”
女子顿时怒了,传音道:“于野,你又占本姑娘的便宜!”
“于头领!”
男子也是颇为无奈,抱怨道:“我二人听你摆布也就罢了,而明日如何开门买卖,仅有两间屋子又如何安置三人?”
“嘿!”
老者,或易容的于野,笑道:“我与朵彩姑娘,各住一间屋子,你赤离身为掌柜,铺子里将就一二。”
“哼!”
赤离闷哼一声。
“罢了!”
朵彩无意争执,道:“本姑娘洗漱一番,这般蓬头垢面,着实不堪忍受!”
“洗漱倒也无妨,不得显露真容!”
于野脸色一沉,俨如当家之主,很是严厉。
“本姑娘也略通易容之术,不劳你老人家��嗦!”
朵彩转身离去。
赤离看着紧闭的
院门,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走到石桌旁坐下,带着揶揄的口吻传音道:“于老弟,恭喜你当爹了,儿子与媳妇俱全呀,接下来还将怎样呢?”
“嘿!”
于野微微一笑,两眼中露出他惯有的神态,沉稳、淡定,且又不失睿智。
此前动身之时,赤离与朵彩很是兴致勃勃,却被他当即喝止,凡事听他吩咐,否则他便置身事外。两人被迫顺从,遂乔装易容、隐匿修为,并以尘土涂抹肌肤,又从沿途的山村里偷来服饰、包裹,对外声称夫妇,于野便以狐面化为老者,勉为其难地成了老爹。之后达成一致,进入见月城不得入住客栈,而是找家住户的院子落脚,恰逢这家油铺寻租,于是三人就此安顿下来。
“谁让你与朵彩的相貌长得好看呢,哪怕隐匿修为,也难免露出破绽,眼下只得委屈两位了!”
“长得好看,并非罪过吧?”
“惹人注目,遭人嫉妒啊!”
“强词夺理!”
“如今有了这家临街的铺子,只管安心当你的掌柜,待安稳几日,再行计较不迟!”
“你信不过我?”
传音对话之际,赤离打量着于野。
他是看着于野一步步走到今日,也曾被对方抢了他的魔门之主,谁想来到妖域之后,他依然被他强压一头。尤为甚者,他竟然当起了爹!
“嘿,我想不明白啊,你也知道阵眼所在,却为何要将这桩功劳送我?”
于野抬眼一瞥,神色意
味深长。。
“于老弟,你我理当相互照应,适逢机缘难得,我岂敢独自捞取好处!”
赤离振振有词。
“倘若妖域大乱与你有利,而我为何看不到任何的好处?”
“你顾当下,我看长远。彼此眼界迥异,分歧在所难免!”
“我眼光短浅,总觉着有人害我!”
于野伸手拈须,似笑非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告诫。
“哼,疑神疑鬼!”
赤离拂袖一甩,起身道:“本掌柜看守铺子,你老人家早点安歇!”
“嗯,这孩子孝顺!”
于野微微颔首,表示欣慰。
“咣当――”
赤离恼怒无语,只能冲着门扇撒气。
于野施施然站起身来。
夜色降临,满城亮起点点灯火,四周的山壁之上,也有火光在闪烁。而天穹却是一片黑暗,显然为阵法所遮挡。稍加留意,无数道神识凌空乱飞,城中的魔修至少数百上千,其中不乏元婴以上的高手。
于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走向住处。
三间屋子,两间住所,一间柴房,另有一口水井,以及堆放的杂物。可见相邻的屋门缝隙透着灯光,并有水声响起,显然有人在洗漱,竟毫无顾忌。
于野摸黑走入屋子,随手关闭屋门,随着纵目闪烁,屋内一览无余。一张床榻,一张木几,两个木箱,便是所有的陈设。
而洗漱的水声愈发清晰,屋顶倒映着旖旎的灯光?三间屋子竟然相通,仅为一人多高的石墙隔断。
于野悄悄坐在榻
上。
既为凡人,便不敢施展神识,也不敢布设阵法、或打出禁制,而水声、灯光,以及满城的喧嚣奔涌而来,顿如失身于滔滔的浊流之中而难以自我。
于野急忙收敛心神,封绝识海,屏蔽视听,惟一念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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