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里,一张餐桌上摆开了茶台。庄嘉雄脱下西服,穿着衬衫坐在他带来的茶台前。右手拿起水已经沸腾的铜壶,左手的夹子捏住小茶杯一点边缘,在滚水水流下烫洗茶具。
沸水冲完茶杯,落在茶盘上,蒸汽四散,让茶台周围的英国商人们舒服了许多。
烫洗出来一个小茶壶和六个杯子,庄嘉雄将5克左右的红茶茶叶投入茶壶中,开始注入热水,片刻后就将小茶壶内的水倒尽。一股红茶的香气随即在茶盘周围散开。
英国佬们看傻了眼,搞不明白好好的茶水为何要倒出来。庄嘉雄快速洗了两次,第三次才将第一泡的六杯茶递给六位英国商人。
英国商人们品了茶之后,眉头微皱,看得出,他们不太能品出采用中国茶艺后纯红茶的茶水变化。但庄嘉雄见过的英国商人差不多都是如此,也不着急。
第二泡就不是短暂的5-10秒的冲泡,而是花了三分钟的浸泡。之后用福建特有的茶水分离的茶具将纯茶水倒出来,加了白糖与牛奶调制。
这次英国商人们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其中一人眼睛亮了,叹道:“真的变好喝了!”
更多的英国商人却摇头表示,那股‘爽’劲的冲击被削弱了,双方甚至发生了些争论。
何锐主动介入,暂时让双方停下来。把庄嘉雄拉到身边,何锐对英国商人们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对于茶的看法都不相同,这位庄嘉雄先生身为中国南方茶园的少东家,又是大学生,我认为他可以代表某个中高层次的中国饮茶认知。大家可以多聊聊。”
商人们与何锐混熟了,听闻这次的茶叶是庄嘉雄带来的,都对庄嘉雄颇为热情。
庄嘉雄一面与英国商人应酬,一面心中觉得有些讶异。他一点都不待见英国人,包括外国人。和一群英国人亲切的称兄弟道,讨论茶艺和品茶,庄嘉雄从来没想过。如果不是在吴有平那边接受了好几天的咬筷子训练,只怕想露出个笑容都做不到。
但这就是工作,庄嘉雄只能用尽自己积累起来的所有经验,与英国商人们聊了起来。
何锐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把庄嘉雄带进‘招商引资’的圈子里,正看着庄嘉雄与英国商人们聊着,那位品出茶水不同的英国商人凑上来,“督军阁下,我听说您向法国人进口了罐头生产线?”
“消息传得这么快?”何锐笑了。英国商人的消息的确很灵通,不过准确度略显不足。法国商人的确提出了在四平建立一个罐头厂的建议,法国商人也很有热情。但是还没签完,因为法国商人这边要求四平出一部分投资用于购买法国设备。
这种合作的风险对于四平来说太大,不能轻易答应,或者说在当下属于不可能答应的范畴。
见何锐一副合同已经签署的模样,英国商人有些急切的说道:“督军阁下,如果您能够让关内的英国银行出具背书,我也想与督军合作开一家罐头厂。”
“罐头皮从哪里来?加工设备从哪里来?应该生产什么类型的罐头?销售市场从哪里来?”何锐给了个现阶段的标准询问。
下午时分,何锐与庄嘉雄离开了英国商人俱乐部。回到司令部,庄嘉雄坐在何锐对面,一脸的疲惫。喝了口茶,庄嘉雄叹道:“督军,招商引资竟然这么辛苦,虽然想过,却没想到这么麻烦。”
何锐叹道:“这已经是有平之前完成了不少工作,英国商人与我们有了些互信。嘉雄,你明白干部的重要性了吧。”
庄嘉雄连连点头,“是。我们的同学也有不少人,有平说他只请了我一个,我其实还很不理解。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不少同学的学业比我好很多,却做不了这些工作。”
何锐却不提及庄嘉雄的那些同学们,“未来两年内的世界流动资本的主流是寻求产能,只要能够获取世界流动资本中的一点点,就足以让我们获得极大的改变。”
庄嘉雄问了自己很好奇的事情,“督军为何对大总统称帝如此不在意?”
“因为大总统称帝的那一刻就注定失败,并且开启了中国内战时代。与这样巨大的变动相比,称帝本身只对历史分析有意义,对现实世界的意义很有限。”
庄嘉雄试图跟着何锐的思路走,想到整个中国的政局,只觉得千头万绪,考虑不清。但这么大的事情在何锐的讲述中好像一点都不重要,让庄嘉雄有些心潮澎湃。他勉强从思绪中挑出一条有点清晰的问题,“督军,北洋在袁世凯失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本质上与中国处于分裂状态的情况类似,各路势力互相征伐,都想成为统一中国的人。”
“我们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庄嘉雄小心的问道。
何锐轻笑一声,“包括你在内的四平同志正在做准备,都辛苦的很。”
庄嘉雄的确感觉精疲力竭,却也发现何锐并没有讲述未来打算的意思。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刚来不到一个月,庄嘉雄觉得自己或许不该问这么多,可什么都不问的话,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舒服。
正在纠结之中,就听何锐说道:“嘉雄同志,我们现阶段的两大任务,第一就是获得政权合法性。第二是快速提升我们的产能。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袁大总统失败后,把大总统的职位交给我们,我们敢去京城么?”
庄嘉雄被这样的假设弄到一惊,赶紧答道:“当然不能去,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既然我们实力不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在实力范围内做些什么?”
这正是庄嘉雄的想法,便连忙点头。但片刻后庄嘉雄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实力范围内’的看法或许与何锐大不相同,又开始摇头。
最后庄嘉雄只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督军能够在这么多外国商人之中游刃有余,我以为督军能做更多事情。但现在我只是知道能做,对于具体怎么做还是不清不楚。难免会生出各种想法。”
何锐知道庄嘉雄说的都是心里话,也很满意,“中国需要的不再是搞宫廷政治的治国体系,而是一个工业化的治国体系。对于工业化的治国体系,任何事情都必然是公开的。按时参加党课,在党课上讲述的都是这些高度政治化的内容。”
“是。”庄嘉雄应道,也强打精神,做好了艰苦学习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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