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心像插上小翅膀,着急回到镇抚司,但护送泰西使团的任务还得完成。
大景沿袭旧制,诸藩朝贡接待给赐之事,皆有礼部负责。
盛京之中有会同馆,凡四夷规划及朝贡使者,入住会同馆之中。
自有礼部主客司官员接待。
元日将近,四夷藩国皆有使臣入京朝贡,送点乱七八糟的土特产。
礼部主客司官员,忙得焦头烂额。
但或许是碍于这些泰西使臣,是靖宁卫亲自护送来。
为了表重视,主客司还是拿出了很高标准的招待——与住在南馆的朝鲜使臣一样规格。
此番负责接待泰西使臣的主客司通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官员,姓曹。
生得一张百搭脸,谁看了都觉得他像熟人,觉得有些亲切。
此人热情又干练,天生就该干主客司的活。
引着泰西使团入住会同馆时,热情地向赵鲤介绍着。
路过南馆时,曹通事顺嘴给赵鲤介绍了一下这处住着的朝鲜使臣。
朝鲜?
赵鲤听见这个词,多看了南馆大门两眼。
一只长毛狗儿脖上挂着铃铛,叮叮当当的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曹通事心一跳,下意识挡在赵鲤面前。
在盛京之中的传言中,赵鲤有很多形象。
离经叛道,该用脐带勒死的坑爹逆女。
传闻中靖宁卫指挥使沈晏最宠的第九个小妾。
当然,人在做天在看,巡夜司某些事迹传出些风声后,有识之士都知道,这位绝对不能轻易招惹。
若是赵鲤在这会同馆被狗儿咬了,曹通事都不敢想自己得担多大的罪责。
带着铃铛的小狗,通体雪白,扁脑壳,长相类似于狮子狗。
腾腾跑来,摇着尾巴朝赵鲤扑。
半道便被曹通事以脚隔开。
他认出这狗儿是朝鲜使臣此次进贡的狗儿,十分通人性,连连驱赶道:“去去,走旁边玩。”
这小狗吐着舌头看赵鲤,尾巴摇成风车,还要上前。
曹通事又驱赶。
这时一个声音道:“我的小狗。”
一个穿着明艳衣衫的女郎,立在院门边,年约十四五岁。
若不是生硬的口音,瞧着几乎就是大景女子模样。
她用朝鲜语言,喊了两声。
大抵是叫小狗的名字。
但这小狗不知是怎么了,竟一点反应也不给,热情摇着尾巴朝赵鲤这边凑。
这女郎难堪咬住下唇。
还是赵鲤看不过去,叫魏世抓了这小狗送回那女郎手中。
赵鲤没多少好奇心,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去认识。
她与曹通事离开。
这本事一桩小事,赵鲤扭头便忘,但那女郎紧紧皱起眉头。
被她抱在臂间的小狗,挣扎着要追着赵鲤去。
后边却惨叫起来,原是这女郎修剪得尖尖的长指甲,扎进了狗儿的肉里。
小狗吃痛,却不敢咬主人,只呜呜吠叫起来。
这抱着狗的女郎才醒神,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呢?”
说话之时,她双眼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缝。
……
“诸位,便暂住会同馆。”
赵鲤与泰西使臣领头雷德明说道:“元日后,陛下应会召见。”
这些泰西使臣的价值,赵鲤只榨干了一半。
因此她没有过河拆桥,依旧对他们照顾有加。
“主客司的事务我已经打点好了,衣食住行各位都不必担心。”
“若有什么麻烦事,可去镇抚司找我。”
“宫百户也会在盛京留一段时间。”
知道她的善意往往裹着砒霜,雷德明现在半点也不敢松懈。
假笑着道谢。
赵鲤又与主客司交换了文书,她这一趟使团护送之旅算是圆满完成。
遛遛达达往外走。
临走前,曹通事追来还送了她一堆乱七八糟土特产。
往来四夷藩国,带来的朝贡之物都有主客司接手。
便是一些祥瑞动物,会同馆也有专门的典牧所兽医来查验情况。
其中,自然而然会有些猫腻。
赵鲤随意一扫,看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便也收下。
一路心情愉快,回到镇抚司中。
从后门进时,正好瞧见一些三山街饭馆的伙计送来席面。
进了厅室才知,原来是卢照自掏腰包大出血,请众人吃席。
“卢爷,大气!”
赵鲤朝卢照竖起大拇指。
卢照哈哈一笑,连连招呼众人落座。
“主要是叫南边来的弟兄,尝尝盛京的特色。”
卢照一边说,一边夹了一筷子韭黄给赵鲤。
“尝尝,这大冬天难得吃上一口鲜菜。”
一路行来,越往北地天越冷,蔬菜也越来越少。
一口炒韭黄,便是赵鲤这肉食动物都觉得鲜美。
“都是火室养的,有时缺了这一口菜,嘴角都要生泡。”
卢照说着又给赵鲤夹了好些。
随后卢照着老油子,又端着酒杯四处寻人喝酒。
大景的官场酒桌文化,有时叫人头疼。
但需拉进关系时,两杯温酒下肚,便能称兄道弟。
现在郑连、李庆已经能和魏世一块,欺负小嫩苗玄泽。
见玄泽被酒辣得吐舌头,三个坏家伙便一块笑话他。
卢照则与宫战肩搭肩,用筷子沾酒去喂沈小花和沈白。
尤其沈小花,被一声声小猫校尉豪气,小猫校尉海量吹捧得飘飘然。
竟将脸埋进酒碗去舔酒,没一会脚步踉跄,在桌上打起猫猫拳。
席上,只有伤未愈的孙元和不放心孙元的绢娘不在。
问过万嬷嬷,知道她们那边单做了温补的食物,赵鲤这才放心。
端着一小杯温甜酒,一个人走到了窗边。
她,想念沈晏了。
正这般想着,手中拇指肚大小的酒杯忽而刺啦刺啦发出一阵阵响声,白瓷杯盏内壁多了一点细细碎碎的爪痕。
朝酒中看去,只见浊酒之中,缓缓探出一只细细的爪子。
带着一顶镶毛虎头帽的小信使,从酒盏里钻出半个身子。
手中捧着一碟桂花鸭。
去骨鸭肉红亮切成方块,都是最好的部分,上边点缀着一些桂花。
香喷喷,还冒着热气。
赵鲤脸上落寂顿时一扫而空,接了桂花鸭,左右看看,提了一盏热甜酒来。
交给小信使,摸了摸它的脑门。
无须言语,小信使爪子抓着酒壶,又回到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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