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二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人的共性就是在慌乱的时候,胡思乱想。
只要一个念头冒出,就怎么都控制不住。
满脑子都是诡,乌二越发觉得周围有眼睛在看着他。
他藏在被子里,苦熬许久。
捂了满身大汗,心里一点一点数着时间。
希望老天爷保佑,快些天亮。
只可惜,乌二平时不烧香,老天爷并没有多么眷顾他。
子时刚过,他就骇然听见村里变得热闹起来。
一种无声又可怕的热闹。
四处都可听见窸窸窣窣的走动声,浑似村里在办大集,无数人来赶场。
但这些脚步声之外,却没有听见任何人交谈的声音。
乌二掐了自己两把,确定自己确实没听错。
心挑如擂鼓之际,便听见远处邻居家的门被拍响。
乌二隔着两间房子都能听见邻居的惊叫。
他心险些从嗓子眼跳出来。
陷入一种纠结中,多年的老邻居可能遭遇不测。
自己藏着似乎不仗义。
但要是去,他也怕啊!
乌二平常是个仗义人,因此才有这样的顾虑。
邻家传来的惨叫,高亢处戛然而止。
乌二也跟着心一突。
他大着胆子,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想仔细听。
不料,这敲门声竟是由远及近。
一户一户,朝着他家这边来了。
乌二又悄么将被窝盖上,蜷缩在被子中。
敲门声越来越近。
终于,到了他的门前。
“啪啪啪!”
三声拍门声。
敲门的脾气不好,将乌二的院门敲得砰砰直响。
藏在被子里的乌二,急忙用拳头堵住自己将要脱出口的尖叫。
他满头大汗,喘息都不敢大声。
静静地等待着。
门响三声后便不再响动,乌二不知什么情况。
他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与敲门的,隔空对峙。
许久,久到乌二整个人都流汗流得虚脱时。
门外依旧没有传出什么异动。
难道是离开了?
这个念头,让他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心存侥幸的将被子又掀开了一条缝。
一阵凉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凉丝丝卷走乌二闷出来的热汗。
或许真的走了。
他舒了口气,庆幸自己的运气。
稍安全后,他想着就这样老实藏着,等天明就去村外三里地的驿馆报官。
乌二方才又惊又吓,藏在被子里捂得浑身汗湿。
想事情的时候,不自觉将被子掀开了一条缝透气。
他伸手挠被汗水弄得酥痒的后背。
不意,痒没挠到,伸出的手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块似的东西。
乌二心脏收缩,僵着身子缓缓回头看。
屋中黑黢黢,一张惨白的脸就在他的枕头边。
这冰块似的白影,不知何时进到了屋中。
悄无声息躺到了乌二的身后,跟他盖着同一条被子。
“啊————”
凄厉到绝望惨叫,划破夜空。
乌二压迫肺部,挤出一声嚎叫后,本能的想从床上翻身下去。
不料却被一双死蛇似的手,缠住了腰,整个拖回了汗臭的被子里。
乌二疯了一样挣扎蹬踹。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
那冰凉的人死死抱着他,将他按在了身下。
胸口像是压着沉甸甸的冰坨子,乌二听见一阵咯咯的,像是喉中有痰的声音。
那压在他身上的影子,抬起头来。
湿润的头发,蛞蝓一样舔过乌二的脸颊。
“来……”
惨白的脸藏在乱发之后,悬在乌二的鼻尖前。
“来参加主家,婚礼。”
不辨男女的声音十分粗嘎,呵出的气味带着一种井中独有的青苔水臭味。
一边说着,一边凑近前来。
似乎想要将嘴唇,贴上乌二。
乌二瞧见一根乌色长舌,从这白脸嘴里探出。
若是寻常诡物掐人,乌二或许便认命了。
可现在情况,却让乌二想歪。
这鬼他娘不但要命,还要劫色啊!
人有一百种死法,还未成婚的大小伙子乌二,不愿自己这样死去。
若是被这玩意伸舌头进嘴里,便是死了也得炸坟不得安宁。
一股子力气爬上酸软的四肢。
乌二双手奋力挣扎,头也左右扭动。
身上压着的白影探出口的舌头落了个空,从乌二的鼻尖划过,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挣扎之时,乌二枕头落地。
露出了一张三角形的黄符。
这是乌二父亲去世时,做法事的道人留下的压床符。
三角黄符露出瞬间,还在凑头寻乌二嘴巴的白影,忌惮得弹开。
蜘蛛一般,脸朝下反抱房梁,看着下方的床榻。
乌二立刻抓过这黄符,头也不回的开门跑了出去。
他整个人已经吓得险些疯掉。
抓黄符逃出来,都是本能反应。
出了自己院门,他不敢回头看那白影有没有追来,拔足狂奔。
跑到转角处,惊慌失措的他,撞上了一个人。
本就出于惊吓之中,乌二惨叫着坐到了地上。
被他撞的人,却只是晃动了一下。
然后木头一样,直戳戳的站直。
这人手里提着一盏纸灯笼。
里面燃着的红烛,散发对乌二来说等同于救赎的光。
借着烛光,乌二看见一张熟悉的村人的脸。
乌二满脸都是惊吓的泪水,如得救赎,便要上去抱大腿。
只是刚扑上去抱住,抬头想要倾述自己悲惨经历的乌二,看见了一双翻着的白眼仁。
这村民一手提灯,一手僵硬的垂下。
脸色惨白得好似涂了蜡。
翻着白眼,喃喃自语道:“婚礼。”
他一边说话,衣摆随着夜风晃荡。
乌二垂头看去,便见自己抱着的腿,双脚尖高高垫起。
脚后跟悬着。
不单这人,乌二瞧见村中人都提着灯,一颠一晃的前去参加婚礼。
接二连三的反复,击溃了乌二的心智。
他脑中嗡的一声,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攥着那角黄符,奔出村去。
他夜视能力不好,在林子里不知撞了多少回,这才跌跌撞撞蒙到了驿馆门前。
乌二叙述自己的经历时,死死抱着宫战的大腿,撕都撕不下来。
赵鲤紧紧蹙眉,听完了全部。
提刀站起身来:“准备准备,立刻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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