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么……也许那个老太婆说的真是对的。”在大笑了很久后,风魔小太郎缓缓地直起腰板,幽幽地说。
“什么是对的?”恺撒没能理解风魔小太郎话里的意思。
“我家那个老太婆说的那些话,也许男人真的搞不懂到底什么是爱情,也可能只有我搞不懂。”风魔小太郎缓缓地说,“年轻的时候我的确追求过她,这么说起来其实我都快忘了她老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因为我都不想用正眼瞧她,我只隐约记得她的身上是腐朽的枯木柴味。”
“但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记得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一双腿修长得像是夏天抽条的柳枝,我就是被她那双长腿吸引住的。”风魔小太郎满脸追忆地说,“我喜欢看她跨上摩托车的样子,她喜欢飙快车,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酷毙了,这么拉风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呢?那时候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追到手。”
恺撒深表赞同的点头,他的脑海里全是诺诺开快车的模样……诺诺、矢吹樱,还有酒德麻衣……他知道的这几个开快车的女人的确都拉风极了。
“我是个自尊心和胜负欲都很强的男人,老太婆年轻时也一样,为了她我也去学了摩托车。”风魔小太郎说,“忍者的平衡性是普通人比不上的,我学得很快,没过多久我就掌握了比她更高超的摩托车技,但我没有告诉她,相反的,在每次比赛的时候我都故意输给她。”
“不是因为照顾女孩的自尊心吧?”恺撒看着风魔小太郎说,“风魔老先生输给夫人,是为了最后赢过她对吧?”
“加图索君,你很懂哦。”风魔小太郎冲恺撒挤眉弄眼,就像一起蹲在街边讨论女孩、志同道合的损友,“最后一次赛车在云取山,是东京都附近最高的山峰,位于埼玉县和山梨县交界处,海拔足足两千多米,山路崎岖,我们约定率先跑到半山腰神社的人是赢家,输家要无条件答应赢家一个要求,老太婆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赢过她,她在赛前立下豪言说要彻底征服那段陡峭的山路,连带着一起征服我……她信心满满地拧动油门,然后被我甩在身后。”
“比赛的结果毫无疑问的是我赢了,那天我们在神社里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第二天我就扛着她回到了风魔家,仿佛是在对全世界宣告这是我凭本事征服的女人。”风魔小太郎顿了顿,在说出这段话时他的语气像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然后又变得迷惘而沧桑,“毫无疑问那时候我是爱她的,但这份持续了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撑到了第三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我曾经怎样也要追到手的女人无感甚至是厌烦,她明明还很年轻,可我却觉得她越来越不好看了,她嫁入风魔家之后就再没骑摩托车。”
“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最终牺牲了一切成为了他的附庸品,却换来了男人的嫌弃与背叛。”樱井七海冷冷地说,“不仅是风魔夫人,还有我和那些更年轻的女孩……你爱的真的是某个特定的人么?不,你追求的永远只是更新鲜更刺激的感觉。”
“或许吧爱子……不,或许樱井家主你说的是对的,我已经这么老了,却也没搞懂爱情这种东西。”风魔小太郎低声说,“前几天的夜里我一个人进了山,去拜访了那个老太婆的坟墓,我没有告诉她最近蛇歧八家发生的大事和我的烦恼,我只是幻想着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想象着她还是那个骑着摩托车的拉风的年轻女孩,和她聊聊天,然后道了个别……哦对了,她的墓碑是座摩托车的石雕,这是她生前要求的,上面贴着她赛车时的照片,威风凛凛的,像个女牛仔。”
风魔小太郎的声音不小,在场的黑道应该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和之前相反的,那些议论声都消失了。
恺撒也只是点点头,敢于在这么多手下面前承认自己年轻时做出的荒唐事,即便双方是处于敌对的立场,并不妨碍他对这位老家主肃然起敬……而沉默地倾听便是对这这个老人最大的敬意。
“我和加图索君你聊这些,并不是为我年轻的时候做过的那些荒唐事辩解,而是想要告诉你,这就是一位家主,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风魔小太郎看着恺撒的眼睛说,“我会露怯也会犯错,年轻的时候我严禁家族里有人议论这些,那是因为我一直在逃避,但现在如果你们打算用我过去犯下的错来要挟我,那我就主动把我的软肋暴露在你们面前。”
“为什么?”恺撒不解地问。
“因为你们即便知道了我的软肋在哪,也没办法触碰到它,风魔家家主的身份早就为我披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作为家主的我,可以放弃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积蓄,作为家主的我,可以放弃那些大腿光滑、浑身散发着鲜花香味的女孩子们,作为家主的我,可以放弃那些陪伴了我六十多年的老伙计们……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我的呢?”
恺撒能够感受到此刻从老人的身上迸发出的一种名为“觉悟”的东西,风魔小太郎说的话不是假的,他敢于坦诚的把所有的弱点暴露出来,就代表着他已经和那个作为普通人的风魔小太郎作别……现在的风魔小太郎站在恺撒他们面前,就象征着整个风魔家的意志,是蛇歧八家的八分之一,是日本黑道化身的一部分。
风魔小太郎从中掀开他的和服,他白褂的腰间悬挂着一柄半鞘的短刀,一半雪白的刀身露了出来,刀锋的那一端藏在刀鞘中,用纤细的红绳捆着,打着随时都能抽掉的绳结……如果发生争斗,这把短剑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把称手的武器。
“日本人是不懂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么?不说刀比枪慢,这短刀未免也太袖珍了吧?”芬格尔小声嘀咕,“用这玩意和人打架,只会死的更快吧?”
“那不是普通的短刀,也不是用来争斗的,它的名字叫做‘怀剑’,意思是只刺向自己怀里的剑,顾名思义,它是用来切腹自尽的,切的是自己的腹,所以它的刀柄和刀锋被设计为逆刃反握的样式。”楚子航为芬格尔解释,“幕府末年时局动荡的时候,大人物和武士们常常会身负怀剑,以此来对敌人展示他们早已怀揣死志。”
“风魔家主的觉悟,我们都看在眼里,并且我们尊重。”声音从高天原的门口传来,路明非缓缓走进风雨里,“但你们有你们的觉悟,我们也有我们的底线。”
“你们的底线是?”风魔小太郎的视线落在了路明非身上,他用凌厉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如利刃般的视线似乎是要把路明非解剖。
但风魔小太郎渐渐开始皱起了眉,眉头越皱越深……因为他发现他居然完全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我们的底线是不交出绘梨衣,我们也不会让绘梨衣露面,她想待在哪是她的自由,她想和谁待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你们没有权利干涉。”路明非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们永远也别想再把她关进那个牢笼似的屋子里。”
风魔小太郎和樱井七海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场面再一次僵住了,情况好像再次回到了原点。
“不只是绘梨衣,师兄和风间琉璃也是我们的底线。”路明非看着风魔小太郎和樱井七海两位家主,语气毫不让步,“你们今天带不走楚子航,也带不走风间琉璃,我不管你们是大谈以前的故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出动这么多人压迫我们,我们不会交出任何人,这就是我们的底线,在底线问题上没得商量。”
“你们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话么?”风魔小太郎冷冷地说,“我说我们不是来这里谈判的,而是来算账的,这是你们卡塞尔学院欠蛇歧八家的账,我们虽然是黑道,但我们是讲理的,我们有强势的一面,但也主动让步了,向你们展现出了我们的诚意。”
“那不叫诚意,那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看法。”路明非淡淡地说,“你们没有权利干涉绘梨衣的自由,橘政宗也不是师兄杀死的,我们也没有把风间琉璃看作猛鬼众的龙王,他是我们的朋友。”
“路君,你还是不懂,很多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它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成为了既定的事实,真相往往也就往往没那么多人在意了,我愿意用我的能力探求真相,但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我阻挡不了大势……你们知道什么叫大势么?”风魔小太郎说了番意味深长的话,他指了指自己身后乌泱泱的人群,“这就叫大势。”
“别再和我们谈条件了,再退一步,家族的背后就是深渊……三日之内把绘梨衣小姐送回家族,把楚子航和风间琉璃交给我们,我们可以不伤害他们的性命,这是家族最后的通牒!”风魔小太郎上前一步,缓缓地逼问,“你们知道和蛇歧八家作对的下场么?”
风魔小太郎话音刚落,子弹上膛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道接一道响亮的机扩声在深夜暴雨的街道让人忍不住汗毛耸立。
“我也告诉过你,我们谁都不交,这就是我们的底线,我们没想逼上前去,但我们的底线寸步不让!”路明非也毫不退让地说,“你问我们知不知道和蛇歧八家作对的下场……那你们知道触碰我们卡塞尔学院底线的下场么?”
路明非的话还没说完,两道身影就不约而同地迅速窜了出去……是楚子航和芬格尔。
楚子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樱井七海的身边,樱井七海刚想有所抵抗,她的脖颈处就传来冰冷致命的气息,一柄黑色长刀的刀锋死死贴在她咽喉的皮肤上,是楚子航的村雨。
和樱井七海这边的情况一样,芬格尔也一个虎跃出去扑向风魔小太郎,风魔小太郎的反应比樱井七海更快,不愧是号称“忍者之王”的老家主,即便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在下意识就做出了防备。
短刀从和服的袖口中滑出,哪怕时代正在进步,但风魔家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忍者都是随身带刀的,风魔小太郎用短刀划向芬格尔手臂的关节,这位凌厉的老人果然很难对付,出手便直找最刁钻的角度,以芬格尔前扑的姿势,按理来说他的肘关节是无法回避的。
如果风魔小太郎这刀刺在普通人身上,手臂会直接废掉,但就连风魔小太郎也没料到,短刀的刀尖将要刺到芬格尔的皮肤时,对方的肘关节居然朝一种完全不合理的方向扭动了一下,短刀仅仅是划破了对方的西装外套。
风魔小太郎的一击未得手,芬格尔的大手往他的肩头抓来,风魔小太郎倒也不怕,他们忍者都有练习过“缩骨”的技巧,原理就是先用药水把自己的骨头泡软然后压缩骨缝间的关节位置,所以即便是被别人抓住了也能像灵活的蚯蚓一样收缩,然后再滑开。
但芬格尔的手掌落在风魔小太郎的肩头,瞬间把老人的肩头压得一沉,风魔小太郎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巨大的力道,掌力简直要把他的肩膀捏碎……然而下一刻,风魔小太郎发现了一件令他更惊讶的事。
他的骨头……无法收缩了!
忍者之王当然不是缩骨术没修炼到家,而是因为芬格尔的手指死死地扣在他肩胛骨关节的两侧,就像有两只坚硬的铁钳,硬生生遏制住了风魔小太郎肩骨的行动,这感觉就好像……这个年轻人仿佛对他们忍者的看家本领很了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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